王纯看了他一会,猛的转身进屋,关了门,剩下钟锐一人在黑洞洞的门厅里站着。钟锐很想冲过去敲门问个究竟,又想转身一走了之,正犹豫着,门外传来有人上楼的脚步声,并夹杂着说话声。那大嗓门像是老乔的媳妇,细听听,就是!还有老乔的声音。钟锐没假思索,拉开门向外就走,出来后他才意识到,出来也没有路。情急之中,他转身上了上一层楼的楼梯,被迫像贼一样躲在楼梯上看着老乔两口开门进屋。钟锐心里很不是味儿。
晓雪在厨房里煎中药,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药味,静静的家里只有药锅子在“咕咕噜噜”地吟哦。晓雪站在灶前用筷子一下一下地在锅里用力地搅动。
“丁咚———”晓雪吓了一跳,把药渣子撅出了一块。这是什么声音?
“丁咚———”晓雪这才恍然悟道是门铃响。钟锐又回来了?她又一想,他有钥匙,那么是谁呢?都十点多了。她走到门口,问:“谁?”
“我。”是周艳。
晓雪开门后,周艳走了进来,鼻子上架一副硕大的黑色墨镜,使她看上去像早期电影里的女特务。进门后,周艳摘下眼镜,晓雪才看到她的眼眶肿胀青紫。
“怎么搞的?”
周艳摆摆手:“屋里说屋里说。”她又向里探探头:“你老公在不在?”得知钟锐不在后,她才放心地向里走去。
这时的晓雪,没有心情接待任何人,甚至对周艳那吓人的眼眶,都没有想问问的欲望。“周艳,我火上还坐着药锅子,钟锐胃病犯了,正吃中药呢。”
“你煎你的。”
周艳倚着厨房门框看晓雪煎药,指着眼眶对晓雪说:“他打的。”
周艳最近在跟一个人同居,有时在一起过夜,大多数时候是解决完问题男人就走。男人是电影厂的一个管道具的,姓林。
“你不是说他对你挺好吗?”晓雪说。
“是挺好,是我不好,我受不了他了。晓雪你说,一个大老爷们儿,在外面一点本事没有,没有剧组愿意用他,他就整天‘鼓处’在家里做饭扫地伺候女人,那有什么劲?一看到他在我身边转来转去我就觉着天都阴了,这辈子完了。”
“你呀,周艳,得先搞清楚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。”
“我说了,是我不好。以前,我还没离婚那会儿,我给我妹打电话。我问,你干吗哪。她说,看电视哪。我说,做饭了吗。她说,他在做哪。我就想,呀,女的看电视男的做饭,那是什么滋味。现在他一来就进厨房给我做饭,什么都不让我动手,我‘擎等’着吃现成的。刚开始我觉着真幸福真温暖,长了就觉着没劲了。”
“还是你瞧不起他。”
“是。一个家总得有一个行的。你讲话了:男人得有事业,女人得有个有事业的男人。要是两个人都不行,这个家还有什么指望。今天他跟我商量结婚的事,我说不行,他就动了手。”
“你不该跟他上床,这会使他觉着他对你有了某种权力。”
“不上床也不行。我是把他当对象来处的,总得有一个全面的了解,那也是重要的一个方面。再说了,人只要没有那种关系,就总是端着,谁也看不到谁的真面目。我不是想尽快把这事解决了吗,拖拖就是一年,咱哪经得起拖啊。”
“头一个就这样,够麻烦的。他现在还在你那?”
“要不我跑出来干吗,大晚上的。”
“女儿呢?”
“放我妈妈家了。”
这时,晓雪已把中药汁氵笔了出来,倒进一个保温瓶里,然后倒药渣子,刷药锅。一切完事后,她对周艳说:“对不起,周艳,我得给钟锐送药去,他在公司加班。”
“中药,耽误个一次两次的有什么关系,都这么晚了。”
“送到就回来,你帮着看一下丁丁。谢谢啦。”
钟锐不在公司,晓雪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站在门口等。天上没有月亮,星星也不多,喧闹了一天的校园睡着了一般的沉寂,只有门口传达室小屋流泄出一小片黄色的光。看门人告诉晓雪,钟锐下午出去的,一直没有回来。下午他去接丁丁了,八点多离开的家,现在已经十一点了……晓雪直直地站在门口,甚至都没想到去晾台的扶手上靠一靠。她所有的精力、感觉都集中在了心里,肉体上已然没有了知觉。
(七十一)